LucienCarr

【封神】事不过三 1.4

1.4 误导


呼呼受伤预警

眼睛所见并非真实。你所读的也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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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说,你在二月十九的时候看到亚森罗宾,然后你回到警局就被沈科长叫去了,沈科长已经收到了预告信?”胡沈员放下手中的茶,对站着说明的朱凤伟说道。

胡沈员在应承下做顾问的第二天,就被沈科长邀来警局做咨询。他穿着灰咖哔叽三件套西服正坐在沈科长办公室的沙发上,沈科长则坐在办公桌的后面听他们讲话,手里把玩着一支钢笔。

“对,我认为那天是亚森罗宾去郝公馆踩点。公馆区每天都有巡逻,郝公馆是既定路线之一,所以特意挑的我第一次巡逻的时候,我人生地不熟,认不出她不是郝公馆的人。”

“下午是公馆区内居民较为松懈的时候,那天是周二,郝中将出门办事,郝大小姐也和她友人在外,公馆里只有郝夫人和佣人,她有午休的习惯,二点入睡,通常会睡到下午五点多。想必亚森罗宾在行动前已经调查过郝公馆。很周全的计划。”沈科长说。

“我询问过佣人,佣人听我描述才想起确实看到过她。” 朱凤伟补充,接着又提问,“佣人都是常年在公馆里住着的,他们当时居然都没有起疑心,她是如何做到的?”

 “这很简单。”胡沈员解答,“郝夫人听闻很喜欢请人到家里做客。你说她穿着打扮高雅时髦,富家小姐的模样。人靠衣装,当时她的态度想必自然,佣人只会以为她是客人,即使看到,也不会多加怀疑。”

“大胆果敢,若是不做大盗,必然是女中豪杰啊。” 沈科长感慨,颇为惋惜。

“我觉得她现在也是。” 

沈科长和胡沈员一齐看向朱凤伟。沈科长面色不善,还未开口,胡沈员先问:“你为什么这么想?”

“我看了她的档案,她所劫掠的多是不义资本家或官员,济贫的事实也有传闻,她所为多是侠义之事。”

“大朱,你身为警官,这样的态度不可取。” 

“报纸也将亚森罗宾的称号赋予她,亚森罗宾是侠盗[1],这么想的可不止我一人。”

朱凤伟说得理直气壮,竟把沈科长堵得不知如何回应。胡沈员见状忍不出笑出声,笑了半晌,转头问沈科长:“沈科长,您是什么时候接到的预告信?”

“下午六点左右。我刚跟厅长报告完,回到办公室就看到桌上放了一封信。打开就是预告的卡片。门口的警官表示当天下午没有任何人进入我的办公室。”

“您的办公室并不难进。警局并非独栋,你的办公室位于警局顶楼,窗户又开在楼栋的侧面,不直对着街道。轻易就可以掩人耳目从顶楼翻窗而入。”

“但是我的窗户是从里面锁的。我回来的时候也是。”

胡沈员将茶杯放到茶几上,站起身走去窗边,他仔细观察了一下窗户。沈科长的窗户是中央对开式的,安装的是最常用的L字形插销,位于顶部,锁起来时插销棍插入窗框的洞且栓头侧翻卡住。

“这样的窗户从外部也很容易打开且上锁。” 胡沈员用手指着中央的窗缘,“可以将末端打圈的钓鱼线穿入窗缘的缝隙,就能勾住插销打开,钓鱼线硬,很好控制。出去之后上锁也一样。”

沈科长将钢笔插到前胸口袋,离开他的座位走近看窗缘查看,朱凤伟也走近查看。

“你怎么这么熟悉?” 沈科长难掩疑心,胡沈员游刃有余地回答他:

“魔术中有一个种类是逃脱魔术。我的师父善于此术。开锁是其基本技能。我在师父教导下,对各类锁都有一定研究。插销是甚至算不上锁。”

 “那岂不是亚森罗宾看到我之后给沈科长发了预告信。我不明白她这么做的理由。”朱凤伟插话道。

“她看上你了吧。” 胡沈员不经意地说。沈科长心里也这么想过,不然实在说不通。

朱凤伟脸上先是略过惊讶,再而喜悦,最后正色道:“怎么会呢?不要开玩笑。”

他本身心中就隐隐有期待,被他人说出来,获得肯定,自是欢喜。在他看来,两次与亚森罗宾狭路相逢,亚森罗宾都是笑脸相迎,第二次她更是特意等着自己,怎能不让他想入非非?但他身为警官,必须对此守口如瓶,掩藏真心。

 “哈哈,我想你的存在是想要起到误导的效果吧。”

“误导?” 朱凤伟问。

胡沈员不着急解释,先看了看沈科长,说道,“哎,其实我不应该将魔术的机关告诉你们的,有悖职业规训,但破案更为重要。你们在这里听了,可不要出去说。”

“这些规矩我还是懂的。请胡先生放心。” 

见沈科长应承下来。胡沈员才接着说:“我不认为亚森罗宾是魔术师。毕竟我也是有魔术师的骄傲的,怎么可以忍受将其作不正用途呢?她只不过是利用了魔术而已。误导是魔术基本技巧之一。正如我之前所说,魔术要欺骗人的头脑。当你学会引导人的头脑,它们会自动帮你欺骗人的眼睛。误导就是引开观众的注意力,将他们只看到你规定的事物,意识不到其他的角落。像你们现在就受到了我的误导。”

“什么意思?” 沈科长瞬间戒备起来。

“你们刚刚都在看我指的方向,而没有注意到,我已经拿了沈科长的钢笔。”

沈科长低头,才发觉自己胸前的钢笔已经不见了,再看胡沈员,可他手上也什么都没有。

朱凤伟见了,惊喜地问:“钢笔去哪了?”

“已经在沈科长桌上的笔筒里了。” 胡沈员指着沈科长的办公桌,沈科长顺着手指望向书桌,朱凤伟更是走过去,翻了翻笔筒。

“没有啊?”

“那沈科长你摸摸你的口袋?”

沈科长忙用手在身上多个口袋各按了按,发现裤袋里有坚硬的触感,伸手进去掏出了他的钢笔。

“你是怎么做到的?”

“我刚刚在你们走来看窗户的时候,就取了沈科长的钢笔。因为你们都在看窗户,完全没有注意我的动作。钢笔被我藏在袖子里,在你们被我引导去看办公桌的时候,我就把藏在袖子里的钢笔放进了沈科长的裤子口袋。这就是误导的效果。”

“魔术是由效果和方法组成的。效果就是你们所看到的,方法是达成效果的手法。她的出现是为了吸引众人的注意,这是她想要的效果。但是她又不想露脸,而你曾经意外看到过她,你一个人再次看到她也无妨。所以你是她达成效果的手法,朱凤伟你在宴会上看到亚森罗宾,大家因为你的说法都去搜寻她,你就等于是她所设的诱饵,替她引开了众人的注意力。”胡沈员看着朱凤伟说。

“那么她就不能亲自动手犯案了吧?她是诱饵的话,时间太紧张了,无从下手啊。”

“我认为她是有帮手的,当你们只注意她,不去注意其他人的时候,掉包钻石。” 

听到这里,朱凤伟突然想起他们搜索到的守卫衣服。

“啊,我们在地下室里搜到了四套守卫的衣服,难道守卫粉钻的那四个人才是动手掉包的人?” 

“比起亚森罗宾自己动手,守卫掉包的可能更大。你们想,有谁能比他们更容易接近粉钻呢?买通守卫就不用亲自动手,降低了风险。如果我是亚森罗宾,我也会这么做。沈科长,我想你应当讯问郝中将的守卫们。”

“我试过了,郝中将不允许我审问,他咬定内鬼不可能出现在他身边,说我诬陷。明明连守备人员的脸都认不全。丢了粉钻那么气急败坏,怀疑有内鬼却不肯合作,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坐到那个位置的。”沈科长叹息,不自觉说出了真心话,“我再试试跟他沟通一下吧,争取争取。”

胡沈员的解释很合理,沈科长不自觉全部采信,沈科长接着又想起一点,继续问:

“还有一个问题,她是什么时候给展示柜的玻璃动手脚的?”

根据发现粉钻被偷盗时的情况,郝中将只是撞了一下玻璃柜,玻璃就滑下摔碎,沈科长判断切割的玻璃柜一旦被搬动就会被发现动了手脚。亚森罗宾的计划和行动就不能成立。那么必须要在玻璃柜搬到宴会厅之后再切割。而切割玻璃动静很大,在收到预告信之后,郝公馆警备森严,即使是买通了守卫,也很难下手。

“我认为就是二月十九日那一天。”

“她那时怎么确定郝中将会用哪个玻璃柜?那原本不是用来展示粉钻的。另外,搬动时玻璃掉落不就暴露了吗?”

“郝大小姐跟我提到过,郝中将很在乎他的藏品,大部分都不舍得动。只有那个猫木乃伊不得他的重视,他觉得不祥,展示了一段时间就封存了,所以应当那个柜子是唯一可以用的展示柜。至于搬动会不会暴露,有一种胶水是用糯米混合熟石灰制成[2],非常牢固,但是会被酸腐蚀,玻璃则不会。我想她切割好之后将玻璃重新粘好,便不会暴露,在宴会那天找个时机用酸溶解胶水,玻璃松动,便可探柜取物。如果沈科长搜集了玻璃碎片,可以尝试送去大学的化学系检验一下。”

“原来如此。我记下了,之后送去检验。” 

沈科长坐回办公桌后,拿出笔记本,用刚刚被胡沈员变了魔术的钢笔记录。

“沈科长还有什么问题吗?”

“现在亚森罗宾销声匿迹,她没有将粉钻出手,我们被命令要在一个月内破案,我们只能寄希望于她下一次作案。根据她以往的犯案情况,她在一个地方会进行三次偷盗,间隔时间并不长。胡先生,你会协助我们吧?”沈科长多少还是怀疑胡沈员,他这么问也是试探。

“她竟然这么做吗?如此嚣张?我们魔术讲究不在同一批观众前进行两次表演,俗语也说事不过三,她竟这样挑战,分明是在炫耀手段高超,我也想会会她。既然沈科长这么说,我定然鼎力相助。”

胡沈员这话说得十二万分真诚。今天他一番解释,毫不保留地将他吃饭的门道都对沈科长讲了,沈科长再怀疑,都亏欠他三分。至于他的话几分真几分假,只能说沈科长日后恐怕要后悔请了他做顾问。

“谢谢胡先生。” 

“那今天先到这里吧,我之后还有约。” 胡沈员起身。沈科长看着朱凤伟,见朱凤伟没动,开口道:“大朱,你送送胡先生。” 

朱凤伟接下沈科长给他使的颜色,跟在胡沈员身后走了出去,带上了门。

出了警局,朱凤伟见门口并没有停着胡沈员的轿车。

“你没叫司机来接你吗?”

“我跟人约的地点离这里很近,走着去就好。”

“那我陪你走过去?”

“你不用回去上班吗?”

“没事没事。” 朱凤伟想到沈科长的吩咐,能跟胡沈员多走一会是一会。

两人并排走着,朱凤伟试探性地问:“胡先生,你之后有什么约啊?”

“我与谢家大小姐约了午饭。”

“我以为你只跟郝家大小姐有私情,和谢家大小姐也是吗?”

“我跟她们都只是朋友。” 胡沈员连面对沈科长的咄咄逼人都没有面露不悦,此时倒是沉了脸。朱凤伟才觉冒犯,赶忙道歉。

胡沈员停了一停,再开口时,则对朱凤伟说:“我看到沈科长给你使眼色了。”

朱凤伟“啊”了一声,闭紧了嘴巴。

“我是魔术师呀,你们瞒不住我。沈科长怀疑我吧。”

胡沈员说话的时候并没有回头看他,朱凤伟还是觉得颇为尴尬。请人家来做顾问帮忙,还要怀疑人家,这事儿做的可不光明。

就在今天胡沈员来之前,朱凤伟被沈科长嘱咐过,要他多接触胡沈员,以获取胡沈员的信任。沈科长从宴会那天就一直怀疑胡沈员,除了他那天的魔术,更多的是因为他在走之前说的那番话。当然他过于爽快地答应做顾问也是一个原因。胡沈员一眼就看出了他们的小九九。可就算被问,也是不能回答的。他一时陷入了沉默,脚步也慢了下来,不知不觉落在了胡沈员后面。

大街上人来人往,车水马龙,冬日的阳光照得行人身上暖洋洋,一切兴盛平和。好像报纸上那些动荡不安都是天方夜谭,战争、暗杀、暴动、革命,和此时此地通通没有关系,亚森罗宾的盗窃案也并不紧要。

朱凤伟边思索要怎么回答才好,边双手插在裤袋里走着,看着前面泰然行走的胡沈员。西服剪裁很好,显出腰身,肩膀也圆,但整体感觉却很结实。

突然间,路边冲出一个人猛地撞了一下胡沈员。胡沈员闷哼一声,身子向后倒去。朱凤伟顿觉不对,一个大跨步冲上前去,伸出双手在其落地前接住。胡沈员的身体远不像看上去那样,单薄得好像一碰就碎。

“胡先生!”

胡沈员脸色苍白,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,双手捂着肚子,鲜血汩汩地流,灰西服被染得透黑。

“胡先生!”

朱凤伟抱着胡沈员,一手揽着他的肩膀,一手按住伤口。他从手感迅速判断伤口的深浅,用合适的力度按压止血。在警校这些都学过,他在警校的成绩并不差。若不是因为出身,朱凤伟不会一直做警士。

他懊恼不已,他就跟在后面不超过五米的位置,竟然眼睁睁看着一个刚被嘱咐要盯着点的人在自己眼前出事!面子该往哪里搁!他想去追那个刚刚刺伤胡沈员的人,可分身乏术,一眨眼那人已经混入人群,找不见了。

是谁?雇凶伤人还是个人私怨?他刚来南京无亲无故如何结仇?之前无事,为什么一成为顾问就出事了呢?

他们走得没有离警局很远,周围的骚动引来了驻守警局的警员们,朱凤伟回头冲他们大喊“叫救护车!”

胡沈员用力抓着朱凤伟的胳膊,嘴里喃喃着什么。那股熟悉感又萦绕在面前这个人身上。

“你说什么?胡先生?”

朱凤伟把耳朵凑近了胡沈员嘴边。

“胡先生,胡先生……大朱,你还认不出我吗?” 胡沈员的声音气若游丝。

朱凤伟抬起身子,茫然地看着怀里的胡沈员,胡沈员因为疼痛拧着眉头,细长的眼睛闭阖,带着伤疤的嘴角紧抿。强烈的既视感擒住了朱凤伟,他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,不是第一次看到这个人这副模样……

慢慢地,慢慢地,眼前的情景终于和记忆里的模糊印象对上了号。

他看到躺在自己的怀里的是个衣衫褴褛满身是血的小子,他眨了眨眼,才又恢复成穿着体面西服的男人。

 “小胡!你是小胡!”



[1]亚森·罗宾(法文:Arsène Lupin),或译亚森·鲁邦,是法国作家莫理斯·卢布朗笔下的一个侠盗,他头脑聪慧、心思缜密、风流倜傥、家资巨富,又劫富济贫,因此穷人们予他「侠盗」、「怪盗」及「怪盗绅士」等称号。

[2]糯米砂浆:无机成分是碳酸钙,有机成分则是支链淀粉。碳酸钙可被酸腐蚀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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